2022年12月13日
第A07版:看菏泽·文化

素心自守度一生

——张中书法艺术传略

楷书 皇甫冉《春思》

楷书 诸葛亮 《诫子书》

楷书 岳飞《满江红·登黄鹤楼有感》

□孟中文

张中,汉族,1930年3月出生于江苏沛县,1948年10月在江苏省立徐州中学肄业,同年参加革命。1952年后,在山东省单县第一中学历任教师、教导主任、副校长、校长,山东省特级教师,曾在《人民教育》《数学通报》《山东教育》等刊物发表多篇论文。

自幼学习书法,以楷书、行书为长,教育培养了大批书法爱好者。

通过一本书法作品集,我“认识”了单县第一中学原校长张中老先生。

古人云:“书者,心之迹也。”明末著名书法家项穆也曾在《书法雅言》中说:“论书如论相,观书如观人。”所以文章也好,书法绘画也罢,在纵深处,在墨韵间,尺牍之上笔下流淌的,无不是作者内心深处的思想和心境,凝聚的无不是某种心灵的倾诉……

辛丑年晚秋的一天下午,我一遍又一遍地品读张先生的作品集,那幅刘禹锡《浪淘沙·九曲黄河万里沙》一下就吸引了我。这是一幅气韵饱满、厚重大气、一气呵成的中楷作品,书写时加入行书笔意,使浓浓的艺术气息中又多了几分韵味,这也是一幅能和诗人产生心灵共鸣的作品。张先生或浓墨饱蘸地宣泄,或腕力千钧地抒发,或激情荡漾地回旋,以及夸张的涨墨手法和枯笔、飞白的相兼运用,哪一笔不是在与诗人进行精神对话?哪一画不是在与诗人进行心灵唱和?那一刻,他已贴近诗人的精神世界,触摸到了诗人艺术的脉搏,体会到了诗人的心灵颤动;那一刻,他与诗人的心境是相通的,情感是一致的,审美表达是呼应的;那一刻,他们是两位志趣相投、情致相近的书生,他们的诗性与书性已经碰出了火花……

诚然,从另一个角度讲,张老先生又何尝不是借这首诗来表达自己的思想与情怀?

而另一幅罗隐诗《绵谷回寄蔡氏昆仲》,又以行楷的方式写得那样安静、浪漫和抒情,让人想到在草虫叽啾的秋夜里,当月亮升起,周围归于安静之时,他对大自然的那份热爱、赞美与拥抱,对旅途的某种憧憬和对朋友的深深思念,这些温暖的情愫,都在那四尺对开的宣纸上无声流淌……而我,就通过他的一笔一墨,一点一画,慢慢走近他和他的书法人生,去了解他才华横溢却又素心自守的一生。

张中,1930年3月出生于江苏沛县,1948年10月在江苏省立徐州中学肄业,同年参加革命。随着新中国的成立,他先是在冀鲁豫第二中学(山东阳谷中学前身)任教,1952年,即平原省单县中学建立的第二年(现单县第一中学),到此任教,一干就是四十余载,直至退休。

一个高中肄业生,在单县第一中学历任任课教师、教导主任、副校长、校长等,能胜任吗?是啊,如果不是靠孜孜不倦的努力,如果不是靠没黑没白的自学提升,如果没有对知识的那份渴求,的确胜任不了。张先生一辈子都在自我鞭策,一辈子都在刻苦自学,一辈子都自我要求甚严,八十多岁时还到千里之外上书法培训班……他的同事,现已耄耋之年的孙华举仍记得,张先生初任数学教师那几年,他那间既是办公室又是家的小小平房里,墙上、桌椅上、门楣上、床头上,到处都是用粉笔或纸片写就的各种各样的公式。同事说:“你怎么把家弄成这样了?”张先生答:“我不这样学能行吗?必须不停地充电才不会误人子弟呀!”就是靠着一份责任心和一个“学”字,他多年的数学课都是优秀,并因此被评上山东省第一批特级教师。即便后来任语文教师时,不少科班出身的同事还向他请教成语或古句的出处。

说到书法,张先生虽然上私塾时还用毛笔写字,但随着岁月的更替,很多人慢慢丢了,而他,一直念念不忘描红、写大字时的特殊感觉,这种传统文化内在的美已一点一滴深入到他的心里,浸染到他的精神世界,所以多年来他除了对文化课的自学,书法艺术也是一直坚持不懈的。

张先生楷临柳、颜、褚、欧阳诸家,以柳公权用功最勤,用时最长。行临“二王”、黄庭坚、米芾等,加上他自己领悟能力强,所以他的字从架构解体上看彰显“颜柳”,神韵风采上又追踪“二王”,可谓依法灵活,字法多变,随体赋形,独具特色。

而他那一张张性情抒写的大幅作品,常常是气势开张、气韵贯通、疏密有致、浑然天成。小幅作品呢?却显得灵气、隽永、秀丽,阳刚又洒脱。不管哪一类作品,都线条扎实、造型雅美、章法布局合理得当,且字体常常变化多端,有时真草行三体相间使用,看上去自有一番俊雅风韵。

从内在气质上讲,张先生的书法又都突出一个“正”字——正气、端正、刚正、清正……例如:有些作品的线条即便专门以倾斜方式展现,但整个布局,整个字的外在轮廓也是以正取胜,尤其那些以楷体写就的校名牌匾,更是笔力挺拔凝重,端庄中不失飘逸、明丽,无不凸显了一个“正”字。从这些字中,能真切感受到他阳刚、正直、洒脱、自信的内在气质和品格。

说起张先生的“正”,现任单县第一中学副校长兼办公室主任的赵峰说:“多年来,任谁找张老师题字,他都分文不取。退休后,他还把收藏的一些名家字画及自己一百多幅作品全部捐给一中,子孙皆无。”赵副校长还想起几年前让张先生写校训时的情景,他感慨地说:“老先生已经八十多岁了,当了多年校长,一生酷爱书法,却连自己的一张书案都没有,狭窄客厅里的那张破旧的学生课桌,铺上毛毡就是他的书写天地……”是啊,谁能想到,张先生那些或俊美、或端庄、或厚重、或大气磅礴、或神采飞扬的书法作品,都是在一张别人淘汰的小小课桌上弯腰悬腕写就的呢?其实,从他的住所——老少三代同住的九十多平方米的三居室里,也足以彰显他的清正廉洁和孜孜不倦。

不仅如此,他的朋友许金友还说:“张先生当老师也好,当领导也罢,一辈子从没和谁红过脸。退休后应邀办书法培训班多年,仍然义务教学,分文不取。有时,为了让大家更好地练习书法,他还常常搭墨、搭纸、搭饭钱……”更让人敬佩的是,在教授书法的那些年,为了鼓励后学,他总是不遗余力地提携年轻人,每有推荐会员或参加展览之事,张先生总好说:“让某某去吧,他比我写得好……”

孔子曰:“君子食无求饱,居无求安,敏于事而慎于言,就有道而正焉,可谓好学也已。”我感觉孔圣人说的这种为人处世的风格和精神境界,张中老先生达到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