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温保民

那是1986年夏天，母亲因长期受颈椎病的困扰，听说黄河对岸的河南省杨集治疗颈椎病医术较高，适逢学校放暑假，我便骑着家里一辆破烂不堪的自行车带着母亲前去就医。

因第一次去，摸不清路，只能问一程赶一程。不争气的自行车一路上链子掉了好几回，弄得我很是狼狈，反复挂起掉下的链子，两手沾满机油，随车没带抹布，四下又没有水源，只能在沙土里搓一下了事，脑袋上也冒出了汗珠，湿了我的头发，也湿了我的脸颊。由于路面坑坑洼洼，带着母亲骑车很费劲，有的地方实在骑不过去，只好让母亲下来帮我推一下车，加上艳阳高照，身上穿的小坎夹早已被汗水浸透，一时又累又饿。

终于到了黄河渡口，两艘机动小船停在河岸，渡口处也有几个人提着麻袋、挽着竹篮在等候过河。只见黄河水在阳光的照射下波光粼粼，烟波浩渺，一望无垠，气势磅礴。叫不上名的水鸟有的在掠水飞翔，有的则在岸上晒着暖阳，悠然自得。两个渡口之间本是黄河较窄的地方，但看上去河对岸的人显得矮小了许多。常听人说“不到黄河不死心”，也许是说黄河是人间天险，不可逾越，只要到了黄河心情才会平静，一些想法才会回归现实。

“上船啦”，母亲催促说。我这才从沉思中惊醒，赶紧搀扶着母亲到船舱站稳，然后将自行车拎上船。机动船开始行驶前，船师傅说：“晕船的坐下，闭上眼，不要向外看。”我既紧张又好奇，听着船击水的哗哗声，明显感到黄河水是非常深厚的。船到中流，水流湍急，小船起伏不定，令人不寒而栗，切身体会到乘坐一叶扁舟的滋味。

终于到了河对岸，下船后，看到有两位渔夫穿着皮衣皮裤在紧靠河岸的地方撒网捕鱼，一对老夫妻支起一个简单的锅灶和一架烧饼炉子，老太太在那里卖水、老头则在一旁卖烧饼。景象显得有些荒凉，加上黄河的壮观，洪荒之气更加浓重。我和母亲要了两碗水和两个烧饼，水是那样的甜，烧饼是那样的香。忽然看见老太太拿了个长把水舀子从黄河里面往水桶里灌水，我喝的水正是从黄河里取出来烧开的，我一时惊讶得不知所措，环顾一下四周，大家都喝得津津有味。这次伴母亲就医之行，印象最深的莫过于此了。

黄河离我老家只有三十余里路程，由于路况不好，没事是不会去的。随着社会的发展，交通状况得到了极大改善，去黄河也不再是难事。2010年我骑着摩托车带儿子去看黄河，这次去主要有两个目的：一是想让儿子看一下黄河的壮观，开阔一下眼界；二是很久未去黄河，很想看一下黄河的变化。

刚到昔日的渡口，就看见一辆辆运输汽车满载着货物呼啸而过。卖水的老夫妻不见了，我想，老夫妻健在的话应是九十岁高龄了，应该享受天伦之乐了吧，也许不在人世了，埋入了黄河对岸的沃土中，陪伴着黄河。还看见两艘机动船停靠在河岸，早已锈迹斑斑，没有了往日的威风。渡口有一板房，里面商品琳琅满目，我买了两瓶矿泉水和一把火腿肠，矿泉水非常清澈，喝了两口，味道还可以，却不及先前老太太卖的碗水甜润。

儿子看到黄河也很好奇，问了很多问题，黄河是什么时候产生的，黄河有多宽，多长，为何叫黄河，浮桥是怎样建成的……我力所能及地回答儿子提出的各种问题，也给他讲述了黄河波澜壮阔的历史渊源，黄河厚重的灿烂文化，华夏文明和黄河的千丝万缕情结，以及对黄河的未来展望。此行，让我对黄河有了新的认识，人类正在爱护黄河，保护黄河，利用黄河，改造黄河，黄河正在向好发展。

最近一次和黄河相约是在2019年的夏天，我和同事在工作之余，商量着去看一下黄河的变化，听说黄河两岸风景秀丽，很是热闹。我们设计了路线图和娱乐项目，我想黄河一定会以一种崭新的姿态迎接我们，因为乡村振兴大幕已拉起。果不其然，我们行走在黄河长堤上，映入眼帘的是车水马龙，人流如织，三五成群，谈笑风生，相机手机灯光闪烁，留下了一个个美好瞬间。比先前我骑自行车和摩托车车速快多了，关键是还舒服了许多。心想，母亲若能和我一块坐在车上有多好啊！可母亲离开我整整十个年头了。

我们去看昔日的黄河渡口，黄河浮桥更宽了，双向四车道，看上去美观和坚固了不少。黄河岸边的人们依水发展旅游业，打造滨水景观：有采摘园，瓜果李桃香气四溢，美不胜收；有荷塘，荷花映日，如诗如画；有枫树林，绿荫蔽日，避暑天堂。长堤树木挺拔，河岸固若金汤，支流和疏水闸有序设置，辽阔的水面上紫燕和飞莺翩翩起舞，黄河的水似乎变得有些温顺，但仍不失叱咤风云之姿。我们进行了野炊，在欢乐的气氛中返程。此行给我的最大触动是，人与自然和睦相处，人类在尊重自然，保护自然，利用自然方面谱写出了新的篇章。生态保护，将是一个永恒的课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