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2年11月22日
第A5版:文学副刊

牵着俺娘的手

邓海伦

今年国庆节,也是俺娘的75周岁生日,我和妻子回家,陪娘吃个饭。其实,上个周日我们已经为娘过了生日。

说是过生日,也就是一家人到一起吃个饭,只是舅舅和表兄弟也要参加。一直以来,我不愿提什么过生日,因为,我觉得,娘还年轻。所以我们总是提前过,大多是生日前的周末,这样,我们都有空,孩子们也在家。

昨天刚从老家吃饭回来,妻子托的一个熟人说流感疫苗到了,让去打疫苗。今天一早,我和妻子又一起回家,给娘去打疫苗。

在车上,娘说这几天说话有点费劲,我说打完疫苗让医生给看看。

到了社区医疗服务中心,我把车停好,扶着娘下车,她右手拿着拐杖,用力撑着身子,左手努力地摸索着想扶着的东西,我赶紧伸过手去,把她的手牵起来。我搀扶着娘,她拄着拐杖,一点一点往前挪。上一个台阶时,我要用力架着她,她才能将脚抬上去。

那一刻,我忽然发现,娘是真的老了,她已经需要依赖我们的搀扶。牵着娘的手,我努力搜索她年轻时的模样。

娘已经不再是那个会爬树的小姑娘。听三舅讲,娘年轻的时候,爬树很在行。那时候吃不饱饭,娘就爬上树去撸树叶。村前屋后的大树,不管多高,娘都能轻松地爬上去,撸树叶、撸榆钱、撸洋槐花,用这些东西帮家人吃得饱一点。

娘不再是生产队里的那个积极分子。在生产队里干活的时候,她是积极分子,无论干什么活,都干净利落,总是走在前面,用她的话说,年轻的时候没服过谁。

娘不再是那个吃苦耐劳的农村妇女。村里土地包产到户时,我们家六口人,分五六亩地。爹和娘天不明时就割倒了两亩地的麦子,再装上地排车,一趟一趟拉到打麦场里,还要和其他人合伙打场脱粒。很快我们就能吃上纯白面馒头。后来和爹一起勤劳苦干,日子过得红红火火。

娘没给我们挣来万贯家财,但是,我们兄弟三人娶媳妇的大瓦房都给盖好了,我们兄弟三人都是在各自的房子里结的婚。三弟的房子到现在还住着。

爹和娘把我们都养大,自己却慢慢老了。爹才刚60岁就去世了,一点儿福也没享上。娘在她53岁那一年,得了脑梗,自此身体状况一天不如一天,什么活也不能干了。慢慢地,差不多一两年就要住一次医院,已经有多处脑梗,血压高,肾功能也不好,每天都要吃一大把药。

娘没有退休金,除了政府一月100元的养老补助,什么也不再有。但是,俺娘有三个儿子,一个女儿,我们是她最坚强的依靠。

娘平时在老家跟三弟住,一到冬天供暖气的时候,我就把她接来跟我住。

娘在老家住的时候,每到周末,没有特殊情况,我总和妻子一起回家,陪她吃个饭,陪她说说话。就连我们每周回家这个事,也成了她炫耀的资本,出去就和人讲,她的大儿子每星期都回家。你还别说,就这一个事,好多人做不到,好多人对俺娘羡慕得不得了。羡慕她的孩子都孝顺,没人惹她生气。

回到眼前,给娘打完疫苗,又去让国医堂的专家给看看。专家是我的同学,他帮娘把把脉,检查一番,发现只是身体虚弱,并没有什么大毛病,开了一些调理滋补的药。

我把娘送回家的时候,天空中飘着一点小雨,偶有树叶在车窗边飞过,收获的金秋一点点远去,寒冷的冬天很快就会来到。眼前会浮现出这样一个场景:在温暖的房间里,沏上一壶茶,和娘一起看外面雪花飞舞。